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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大了。”

兩名完好的黑衣人一齊應諾,白發黑衣人吹響尖利的口哨,頓時間從遠處又集結過來幾十名佩戴著兵器的勁裝漢,將這一片地區圍得仿佛鐵桶一般。

原本在下面觀戰的鐵三柱見白梨逃脫,不禁氣的怒吼一聲,大踏步朝著白梨掉落下去的房屋中奔去。他龐大的身軀仿佛絲毫不懼怕疼痛似的,一頭就撞進了民居之中,楞是將厚實的石灰墻撞出一個大洞。

包圍圈逐漸在收緊。

住在牌樓巷的百姓大多是安分守己之輩,除了前些年蠻族圍城受到過一些驚嚇之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到如此讓人擔驚受怕的事情了。

他們手裏拿的可都是明晃晃的刀啊,萬一不心惹到這些兇人,豈不是命不保夕。故而百姓們大都戰戰兢兢地藏在家裏,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生怕遇到什麽變故。

而當鐵白梨落入民居之後,激起一片驚呼之聲,她不顧滿頭的灰塵,貓低著身在民居之間奔逃。

鐵三柱已然發現了她的蹤跡,狂笑著一路朝她沖來,將擋在身前的一切物事全部撞飛。

可就在這時,突變發生,一個光著屁股的男孩突然掙脫了母親的懷抱,跑到房廳中怔怔地看著正朝著他急速奔跑而來的鐵三柱。

母親淒厲地呼喊著,“二娃,快回來。”

鐵三柱獰笑著盯著鐵白梨的背影,絲毫不在意他的路前方有什麽。

白梨聽到母親絕望的呼喊聲,腳步頓時一滯,回頭看去,頓時眉頭一皺。

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白梨竟然回頭迎面朝鐵三柱飛奔而來。

就在她離二娃大概兩米不到的距離,白梨猛地一個前撲,將二娃牢牢地抱在懷裏,可她的後背卻被鐵三柱宛如沙包一樣的拳頭擊中,頓時眼前一黑,後背劇痛無比,整個人仿佛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橫向朝著墻面撞去。

只聽“轟隆”一聲,磚土墻哪裏扛得住如此重擊,頓時垮塌下來一大片,將白梨結結實實地蓋在了裏面。

二娃則在最後時刻被白梨拋向了一邊,此時坐在墻邊正哇哇直哭。

鐵三柱緩緩地邁著步,也不管那女人如何急匆匆地將孩抱走,只是冷冷地看著那堆廢墟,嘴角慢慢彎起一絲弧度。

此刻鐵白梨依然悄無聲息,看來已經是傷的不輕。

鐵三柱緩步上前,猛地將身邊的木桌舉起,狠狠地朝那堆廢墟砸去。

木桌“哢嚓”一聲頓時散了架,廢墟之中依然沒有動靜。

鐵三柱這才疾步走到廢墟前,躬身拾撿碎磚塊扔到一邊,急著想要確定白梨的生死。

恰恰在這時,一道碧綠色的光芒從廢墟中透體而出,直插上來,幸虧鐵三柱一直保持著警惕,駭然往後退去,但即便如此,落泉劍依然在他的手臂上劃出了一道又長又深的口,頓時鮮血直流。

“怎麽可能?”鐵三柱自詡一身三十年修為的橫練鐵打外功,尋常刀劍根本無法劃破他的表皮,可沒想到在這裏卻被輕易破了功,這讓他如何不惱羞成怒。

同一時間,白梨艱難地從廢墟中爬出,一瘸一拐地從被撞破的墻壁中沖了出去。

她渾身仿佛散了架一樣,每走一步都牽扯到無數的傷口,劇痛無比,鮮血順著額頭臉頰不斷地往下流淌,滴落在身上,滴落在地面,整個人就仿佛剛從修羅地獄中走了一遭似的。

黑衣人們也居高臨下同時發現了她的蹤跡,唿哨聲四起,所有的勁裝漢都朝著白梨的方向聚集。

白發黑衣人有些擔心道:“主人,那竟然撞破墻壁,離開牌樓巷闖到了大街上,這可如何是好,要是引來了官軍那可就麻煩了。”

公哥不屑地笑道:“怕什麽,先把人抓到再。”

白梨提著一口氣,掙紮著往前跑去,鮮血已然浸潤了她的雙眼,眼前紅色的一片中到處是驚慌失措的人群在奔跑。而她的身後,以鐵三柱為首的一幫勁裝漢,手持明晃晃的尖刀,叫囂著朝搖搖欲墜的白梨沖來。

白梨擦去臉上的血汙,依然毫不放棄地向前挪動身體,眼看鐵三柱離她只有不到兩三米的距離了。

恰恰在這時,街邊轉角處忽的傳來一陣清晰的馬蹄聲。

一大隊軍容齊整、雄壯彪悍的鐵甲騎士縱馬飛奔了過來,忽然見到眼前的街頭追殺,下意識地將長矛握緊,一齊將鐵三柱、鐵白梨等人圍在了中間,冰冷的矛尖指向他們,只要有一絲異動,長矛便會毫不留情地破體而入。

白梨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她艱難地回頭看了看功敗垂成氣惱不已的鐵三柱,輕蔑地笑了一聲。

一輛裝飾有明黃色條紋、鑲金飾銀,顯得無比雍容華貴的馬車緩緩地駛了過來。

一名擁有古銅色皮膚和俊朗外貌的騎士跳下馬,畢恭畢敬地走到馬車旁,輕聲道,“王爺,屬下先行時發現街頭騷動,疑似是江湖人等之間的仇殺。屬下已將他們全部包圍,請王爺發落。”

一只白皙的手將窗簾挑開,骨節分明的手指只到窗楹一半處就堪堪停住,只露出此間主人半個玉雕般的臉龐來,下巴的線條棱角分明,在日光的照耀下泛著玉石一般的光澤。隨著車簾的拉開,一股銳利的、充滿了侵略性的氣場悄無聲息的布滿了整片場地,跪在地上的鐵三柱等人只覺得他掃過的目光有如冰霜,不自覺得讓人心頭一陣發寒。

“江湖人?”

“是的,王爺。”

窗簾緩緩地拉上,“你去處理吧。”

騎士領命跳上馬,在鐵三柱等人前面兜了一個圈,大聲喝道:“傳王爺命令,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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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掙紮

“傳王爺命令,殺無赦!”洪亮的聲音仿佛炸雷一樣憑空響起。

整裝以待的將士們聽命一起應諾,手中明晃晃的槍尖立刻齊刷刷地對準了惶恐不已的眾人。

一名年輕的刀客面色慘白、渾身顫抖地後退了幾步,忽然一咬牙,全身發力高高地向外一個躍起,想從圍攻他們的鐵騎上方逃出生天。

低伏地趴在屋檐上的公哥看到這情形,不由得一拍屋頂,低聲叫道:“糊塗!”

話音剛落,只見兩名騎士竟同時也從馬匹上躍起,兩把黑幽幽的長槍霎時間刺入這名魯莽的刀客胸膛,緊接著“吱啦”一聲透體而出,年輕人就連慘叫的聲音都沒有來得及發出,霎時間便怒目圓睜而亡。

兩命騎士落地前,仿佛事先商量好了似的同時發力,將刀客的屍體遠遠地甩到了一邊。屍體在骯臟的地面上翻滾了幾圈便不動了,不一會兒,滲出的鮮血將路面染得血紅一片。

而那兩名怒馬鮮衣的騎士身上,竟連一滴血汙都沒有染上。

剩下的刀客們面色一片死灰,原以為這些騎士們只是中看不中用的儀仗隊,可沒料到隨隨便便出來兩個人就是不一般的高手,再加上騎士們人數眾多,這讓他們原本集體沖殺出去的打算立刻蒙上了一層陰影。他們的視線不由得集中到了陰沈著臉的鐵三柱身上。

鐵白梨用落泉劍的劍鞘支撐住地面,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視線中那座富貴堂皇的馬車就像天邊的火燒雲一般,離自己的視線那麽近,可無論走多遠卻不能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那馬車中的家夥究竟是什麽狗屁王爺,憑什麽一句話就能決定自己的生死。

鐵三柱眼見局勢無法挽回,騎士們冷血的步伐越發緊逼,無奈之下一咬牙,只得屈膝半跪道:“將軍,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了。卑職乃是刑部督捕司郎中鐵三柱,敢問這位將軍尊姓大名?”

擁有著古銅色皮膚的俊朗騎士一拉馬韁,傲然道:“吾乃燕王麾下參將秦景同,你你是刑部官員,可有憑證?”

鐵三柱連忙道:“有的有的,還請將軍容卑職上前一步話。”

得到秦景同首肯後,鐵三柱虎背熊腰的身越過鐵白梨時,惡狠狠地掃了她一眼。

白梨此刻已盤腿坐在地面上,雙眼微閉,哪怕就是這麽點時間,她也要利用起來恢覆體力。她不得不防止眼前的這兩幫人會沆瀣一氣,共同來對付自己。

鐵三柱在懷中摸索了半天,才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軟布和一塊銹跡斑斑的銅牌遞交到秦景同手中,他解釋道:“這是刑部的手令和令牌。”

秦景同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後,確認是刑部的印信無疑,於是便問道:“鐵郎中為何無故街頭喧嘩,擾我歷州城秩序?”

鐵三柱拱手道:“回秦將軍的話,卑職乃是在奉命追捕在逃案犯。”

他隨即指向正在閉眼調息的白梨,咬牙切齒道:“就是她。”

“哦?”秦景同掃了她一眼道:“追捕一個人就要那麽大陣仗?難道這些刀客都是你的屬下不成,他們可有身份憑證?”

“歷州城乃西北重鎮,為防敵患,我們不得不謹慎微一些。”秦景同道。

“他們是天龍劍莊的人,這點卑職敢以性命擔當。”

“天龍劍莊,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這就去請王爺示下。”秦景同道。

“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就在秦景同準備轉身之際,忽聞身前一陣清脆的笑聲,他定睛一看,卻是那位臉頰上鮮血還在緩緩流淌的俊俏年輕人,正捂著肚笑個不停。

他不由得皺起眉頭,怒斥道:“你笑什麽?”

“我笑某人太單純,那位狗熊一般的家夥如此漏洞百出的謊話,你都敢相信?”白梨忽然收斂了笑容,正色道。

鐵三柱立刻火冒三丈,擼起袖就想動手。

若是沒有這幫惱人的家夥們出現,鐵白梨早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而且為了和他們交涉,不得已暴露了自己隱藏的身份,可是鐵白梨,還在這裏節外生枝,想要垂死掙紮,當真是氣煞人也。

眼見鐵三柱的拳頭就要落在看似倉皇無力的鐵白梨身上,他的手腕卻被秦景同牢牢地攥住,絲毫動彈不得。

“很明顯,他想殺人滅口!”鐵白梨道。

“你一個鐵板釘釘的在案逃犯,還敢在這裏挑撥離間。”鐵三柱更加怒火中燒,對於未能在燕王騎兵隊出現前將鐵白梨搞定而更加懊惱不已。

秦景同狐疑地看著鐵三柱二人,就在他遲疑不定不知該如何處置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冷冷地聲音,“怎麽回事?為什麽拖了那麽久!”

秦景同當即一身冷汗,急忙轉身稟報道:“王爺,事情出了點岔,他們都是有來歷之人,並不是純粹的江湖漢。”

燕王揚了揚手指,兩名親兵立刻上前,將簾打開搭好,並扶著燕王心翼翼地下了車。燕王緩緩地走到他們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半跪在地上的鐵三柱和鐵白梨,他的眼神裏充滿著冰霜,仿佛就在看兩只正在掙紮的螻蟻。

秦景同將鐵三柱遞交的刑部印信拿給了燕王,耳語了一番。

燕王的視線掃過鐵三柱,後者竟渾身打了一個冷戰。鐵三柱當即有種不祥的預感,為了搶奪先機,他當即磕了個響頭,朗聲道:“王爺,卑職初來歷州城,確實不知道歷州的規矩,擾亂了這裏的秩序,卑職有罪。”

鐵白梨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她當即半跪著拱手道:“王爺,卑職乃是您掌管的天雄關守備軍中一卒,前三日奉城守之命,隨隊前來歷州城運糧。卑職進城之後原本意欲尋親,可沒料到,家叔竟被眼前這人所害,還想將我一打盡!還請王爺為卑職做主。”

燕王的視線在鐵三柱和鐵白梨之間過了兩遍,眼神淩冽道:“刑部的一個郎中,就敢集結人馬在我歷州城內如此大張旗鼓地抓人,還有沒有把孤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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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燕王

鐵三柱暗暗攥著拳頭,恨不能立刻暴起將那白嫩嫩的白梨捏碎,但他一再忍耐,畢竟即便他武功再高也不敢和一個當朝王爺硬碰硬,否則王爺當場給你來個斬立決,你都沒處理去。

他硬是陪著笑道:“王爺您有所不知,這背負著一個滔天血案的重大線索,我們刑部可是花了很長時間的功夫才將其找到,所以一時激動,沒有及時向王爺您報備,這是卑職的失誤,卑職該死,請王爺降罪。只是這名在逃案犯,關系重大,卑職也是逼不得已而為之。還請王爺寬恕在下,容卑職將其帶走。”

完,他又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

燕王冷哼了一聲道,“怎麽,想逼本王就範不成?”

鐵三柱忙道:“卑職不敢,卑職知道王爺是一個明事理的賢王,不會這麽為難在下。”

燕王看向他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個死人似的,“刑部官員真是好大的口氣,孤賢明與否你有資格評價嗎。在這大慶國,除了皇上之外,誰敢和孤這麽話。”

鐵三柱虛汗直冒,剛才那番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畢竟燕王可不等同於京都那些整日裏無所事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閑散王爺,據,燕王元永清自便被送入大雪山之中拜師學藝,出師後曾帶領五百騎兵馳騁疆場破敵數千,戰力非同一般,膽識和見地非常人可比。

“秦景同!”

“末將在。”

“將這位刑部的大員和天雄關的軍卒一起押回府中候審吧。”燕王道。

秦景同低首授命,“只是,那些天龍劍莊的人該如何處置?”

“哼,天龍劍莊只不過是刑部的一條狗而已,擇四殺一,讓他們也長長記性,歷州城可不是他們隨便撒野的地方。”

“末將明白。”

秦景同一揮手,盔甲鮮亮的騎士們頓時呼嘯著將驚懼不已的刀客們團團圍住,短短的片刻功夫,只聽數聲慘叫,五具無頭屍體跌落在地,鮮血匯淌成河,剩下的人無不面色蒼白,戰戰兢兢,噤若寒蟬。

該死的燕王!公哥趴在不遠處的屋檐之上,直到燕王一行遠離了,他才咬牙切齒地站了起來。

想不到這藩王竟然如此飛揚跋扈,天龍劍莊好歹也是為朝廷辦事,竟然連一點面都不給。若是有朝一日能將燕王扳倒,一定要他好好嘗嘗天龍劍莊的厲害。

白發黑衣人垂手站在他的旁邊,恭敬道:“主人,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公哥瞅了他一眼,怒道:“能怎麽辦,連鐵郎中都被燕王帶走了,先收隊,看後面的情形再定。”

“得令。”

刀客們雖然常年為天龍劍莊賣命,見慣了生死,可是今日裏燕王喜怒無常的性讓他們著實膽戰心驚,那五個倒黴鬼被抽出來挨了刀,那脖頸處的血就像是從自己身上噴出來一般,讓他們手足無措渾身冰涼,僥幸逃生後,他們發誓只要這燕王還在,有生之年再也不踏入歷州一步。

還沒等公哥下令,他們便默默地將六具屍體用布裹好,由身強力壯之人背上。按照刀客的風俗,他們死後,是要風光大葬的,生前拼死拼活,死後若是連這點心願都滿足不了,他們的整個人生還有什麽意義。

刺眼的烈日不知何時逐漸變得血紅,伴隨著烈風在坊間呼嘯,碧藍的天空也霎時間昏暗起來,很顯然此時未到黃昏,天色忽顯異象,倒是引起不少路人駐足相望。

刀客們垂頭喪氣地走著,公哥則不時朝著燕王府的方向眺望,陰鷙的眼神中,不知是什麽情緒在其中跳動。

很顯然,他們的目標鐵白梨已然逃出生天,下次再想動她,恐怕真的是難上加難了。

他們即便再笨,也該看得出來,這燕王當真是一個護短之人。

而鐵白梨所屬的天雄關正是燕王所轄之地。

燕王府,地處歷州城中央,坐北朝南。

鐵白梨的雙手被牢牢地系上了繩,跟著前面的騎士一路跑。

此刻她已是強弩之末,但無論如何她也要保持清醒。

她的身上遍布傷痕,被牽著每跑動一步,就仿佛牽動了她的所有傷口,劇痛時間長了,整個身體似乎變得麻木起來。幸虧燕王所乘坐的馬車速度並不快,否則,她恐怕早就堅持不住如此長時間的身體消耗了。

過了好一陣,白梨忽然感覺前方的騎士減緩了速度,她強打精神看去,頓覺眼前一亮。只見不遠處一座宏偉龐大的宮殿坐落在茂密的園林之中,露出一個個琉璃瓦頂,恰似一座座金色的島嶼,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飛檐上有兩條金盔金甲的龍,活靈活現,仿佛下一刻就要騰空飛去似的。

待到隊伍走近燕王府時,更能感覺到皇族大殿建築的瑰麗與氣派。

門坊是由兩根紅色巨柱支撐著的,每個柱上都刻著一條回旋盤繞栩栩如生的鳳凰,與飛檐上的金龍交相輝映,分外引人註目。

一時間,鐵白梨仿佛看花了眼,怔住在原地。

直到前方的騎士從偏門下馬後將她繼續往前拉扯,她才像從夢中驚醒一般,有些倉皇的向前走著。

鐵三柱由另一個騎士押送早已進了燕王府。

此時二狗和林老六應該已經從青樓巷中出來了吧,畢竟此刻已經離最後的集合時間不遠了,而她恐怕再也不能和他們走到一起了吧。

鐵白梨有些出神地看著出現在眼前的亭臺樓閣,以及正門處急忙趕來迎接燕王的宮女太監們。他們急切而惶恐的模樣,讓白梨反而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宮殿大理石柱間的石階上垂著朦朧的紗幔,清風拂過,薄紗婆娑揚起,銀色的紗與夕陽的光華交相輝映,五彩斑斕。不遠處的清泉泊泊湧出,有幾名年輕的穿著紫色宮衣的女在林中朝著這裏指指點點,碧綠的水緩緩地圍繞著宮殿流向園林的深處,這一刻,若是沒有滿身血汙的自己,該是多麽寧靜和安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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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審訊

鐵白梨盤腿靜靜地坐在一座整潔幹燥的屋內,屋外是遮天蔽日的樹蔭,血紅的太陽在樹梢處仿佛潑灑了不同顏料的水彩畫似的暈作一團,讓人一點也看不真切。

剛才,秦景同差人送來治療外傷的金瘡藥和棉布以及一身幹凈的換洗衣物,她連聲道謝,待到閑人散盡之後,她才忍著痛鉆入放滿冷水的木桶中,露出圓潤光滑的脖頸和香肩。為了防止暴露身份,她只能快速而簡單的洗刷了一遍,將附著在皮膚上的汙漬洗去,便急忙跳出來,將那套換洗衣服披在了身上。

在剛才的追逐戰中,身上只有些細微的挫傷和刮傷,倒也沒有什麽大礙,主要是額頭上被磚頭砸了一下,鮮血流了不少,讓她不禁有些頭暈。

無法,她只得簡單地撒了一些金瘡藥,用棉布在額頭上緊緊纏了一圈,等藥勁一起,她這才感覺好一些。

此刻,鐵白梨已推門,仰頭看向西邊那奇異的天色,思緒連綿。

她僅僅是一個天雄關不入流的兵,本來以為進了燕王府會被帶入地牢或是被嚴格看管起來,可沒想到竟會得到如此禮遇,就連身上穿的這身換洗軍服,也是非常合身,很明顯是動過心思的。

為何素昧平生的燕王會如此對待她呢。

還沒等她想明白這個問題,一名斜挎著腰刀的親兵跑來,抱拳道:“這位哥,燕王有請。”

和來時的路不同,穿過一條又一條景致別雅鮮花遍地的回廊,眼前出現的是一座不施五彩的江浙白屋,周邊盡是能蔭蔽烈日的高大喬木,屋旁植有供觀賞的虬松柔柳,以及丹桂、紅楓、金橘、蠟梅、秋菊等,各色的花、果、葉鮮艷多姿,讓人仿佛一下了江南的煙雨園林之中。

待她走近房屋之後,帶路的親兵竟不知何時已經離去,只剩下她一人,徜徉在花海之中。

陡然間,不遠處竟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白梨駐足聆聽,頓覺琴聲如訴,一時間,心中仿佛有種歲月風霜之感,千帆過盡,心跡澄清,身隔滄海,沈澱所有的過往。

她忍不住向前緩緩走去,又怕無故驚擾了撫琴之人。

悠揚的琴聲漸漸清晰,房屋前一個孤單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走近不忍打擾,卻見那人一攏紅衣,玄紋雲袖,席地而坐,垂眸唇角微勾,溫潤如水,同琴聲一般,

站定閉眸,似是看見了初陽照射在微微結冰的溪上,一點一點融化了冰,水流聲漸漸清晰。

男低垂著眼臉,修長而優美的手指若行雲流水般舞弄著琴弦,長長的睫毛在那如刀削斧鑿般線條硬朗的臉上,形成了的弧度。

人隨音而動,偶爾擡起的頭,讓人呼吸一緊,好一張至極的臉!只是那雙眼中忽閃而逝的某中東西,讓人抓不住,卻想窺視,不知不覺間人已經被吸引,與音與人,一同沈醉。

不知過了多久,琴聲戛然而止。

那人輕輕地著琴弦,仿佛還沈浸在剛剛消失的琴韻之中。

雖然之前只是短短地見過一面,但她終於反應過來此人是誰。

鐵白梨連忙屈膝半跪道:“見過燕王殿下。”

“起來吧。”燕王並沒有看她,神情卻漸漸變得冷峻起來,“天雄關守備軍是嗎?”

“是的殿下。”

鐵白梨站起身恭敬地回答道。她的眼神四處打量著周邊的環境,雖然這燕王看起來風華絕代一表人才,但給人的印象難免過於苛刻,嗜血嗜殺。現在落在他的手裏,只恐會有殺身之禍,如此,還不如劫持他而去,才能以保萬全。

剛想到這點,燕王身後的背影處竟出現一個人影,讓鐵白梨剛剛升起的綁架念頭迅速化為了泡影。

“守備軍的名冊拿到了嗎。”燕王道。

“拿到了。”人影浮現在燕王二人的面前,卻是那擁有著古銅色皮膚的俊朗參將秦景同是也。

秦景同道:“你的名字,生辰八字,父母姓名。”

鐵白梨道:“鐵白梨,生於泰寧五年桃月,父親鐵豐,母親黎氏早年病故。”

他又追問道,“與你同來的還有哪些你較為熟識之人。”

“二狗、林老六……”鐵白梨接連了好幾個守備軍的同伴。

秦景同點點頭合上名冊,“殿下,他的都與之符合,應是真的。”

“好,既然如此,孤倒是非常好奇,你一個土生土長的天雄關之人,這把劍又是從哪裏得來的呢?”燕王的眼神裏忽然放出一道冷冽的精光,仿佛立於雪山之巔的展翅雄鷹一般,想要將鐵白梨從內到外看個透徹。

通體碧玉晶瑩的落泉劍已被他抽出了古樸的劍鞘,慢慢地在空中揮舞,劍影劃過臉龐時,竟罩上了一層淺淺的綠色反光。

“沒錯,就是這把劍。”燕王將落泉劍緩緩地放入了劍鞘,輕籲了一口氣,“三年前,我父王就是死在這把劍下。”

鐵白梨聽聞後卻是沒有絲毫的表情波動,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燕王的眼睛,嘆道:“看來,這把落泉劍犯的事還真不少。”

燕王的表情同樣沒有一絲起伏,他這時才頭一次正視她的眼睛,輕輕地瞇著眼道:“你難道就不擔心孤會將你直接拿下,為父王血祭報仇嗎?”

鐵白梨坦然地搖搖頭道:“殿下要是真想這麽幹,恐怕早就將屬下收押入監了,要想知道這把落泉劍的上任主人,只需拷打詰問屬下即可,又怎麽會如此禮遇於我呢。”

“哈哈,倒真是個妙人兒。”燕王面孔上的冰霜忽的消融殆盡,竟忍不住展顏微笑了起來。

秦景同在燕王身後倒是被著實嚇了一跳,燕王可是出了名的霜凍臉,輕易不笑,一笑就是要出大事的。

燕王忽的將落泉劍拋給了鐵白梨,“拿著劍,歸隊去吧。”

白梨接過劍,楞了一下,但隨即反應過來,急忙單膝跪謝道,“謝殿下。”

鐵白梨直到此刻都不敢相信是真的,要知道,按照燕王的法,她可是與老燕王被殺大案有著直接關系,可燕王就這麽輕易放過了自己。

或許,這其中還有別的隱情也不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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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歸隊

看著親兵將鐵白梨遠遠地帶走之後,秦景同不解道:“殿下,您這是何意?末將原本還以為您會將那鐵三柱也一並宣上,搞個公堂對質。”

“呵,誰真誰假真的有那麽重要嗎,孤又不是府衙裏的青天大老爺。孤就是看不慣刑部那幫人的醜惡嘴臉,別以為得了皇上的寵信就敢胡作非為了,想撒野也不看看地頭在哪。再者,天雄關守備軍也屬王府麾下,哪有不經過王府許可就敢私自抓捕軍戶的。”燕王的表情再度凝結上一層冰霜。

秦景同頷首不再言語。

半晌,他才問道:“那鐵三柱該如何處置?”

“多關上幾天,什麽時候記性長足了再放他出來。”

“末將明白。”

出了燕王府之後,鐵白梨一看天色,已然黃昏,血染一般的火燒雲與夕陽在天邊交相輝映,慢慢地就要落入地平線之下了。

鐵白梨暗道不好,一路跑朝著集合地點奔去。

幸虧下午在王府中休憩了片刻,雖體力並沒有恢覆到巔峰狀態,但也足夠維持她此刻的消耗了。

等她氣喘籲籲地趕到糧倉旁邊,運糧隊成員已基本到齊,長著虬髯的總旗劉達背著手在人群的正前方來回不停地緩緩溜達。

眼見天色已黑,兩名兵卒隨即點上熊熊燃起的火把,火光在風中飄搖閃爍,人影也似扭曲了般在地面上扭動不已。

劉達站定身,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一片人群,似乎已基本到齊,便道:“下面開始點名。”

鐵白梨站在人群邊上,雙手叉著腰,“結實”的胸膛不斷地上下起伏,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勁來,擦了擦從額頭的棉布繃帶上滲出來的汗水。

不過,感覺傷口似乎已經結痂了。為了不想讓二狗他們擔心,鐵白梨一咬牙,還是將棉布輕輕地解了開來,趁旁人不註意,揉成一團扔到了遠處。

但如此,她還是能感覺到額頭上的痛楚隨著心臟不斷地在跳動。

“白梨,看這邊,這邊!”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

鐵白梨循聲望去,只見二狗在不遠處跳動著揮舞著雙手,天黑了,看不真切他臉上的表情,不過想來應該是滿足和高興的。

鐵白梨還沒動身,那二狗卻已按捺不住,從人群深處擠了出來,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嘿嘿笑道:“梨,你這次不去可是虧大了。咱二狗今天也算是真男人了。”

白梨疼得一咧嘴,連忙將二狗蒲扇一般的手掌推開,沒好氣道:“咋了,女人的滋味嘗過了?”

二狗在隱隱約約的火光中咧開大嘴,露出兩排潔白有力的牙齒,“哎,梨,你女人的身怎麽那麽有味吶,捏在手裏軟的就跟棉花糖似的,俺忍不住提槍上陣,可沒一會兒就支持不住了。還是那林老六夯實,別看他平時咳咳喘喘的,沒料到楞是堅持了一柱多香的功夫才出來。”

鐵白梨冷哼道:“以後你就去找林老六吧,別和我在一起了。”

二狗眨巴眨巴眼睛道:“咋了梨,是不是怪俺不帶你玩吶。哎,俺不是早了嘛,讓你找完親戚就過來,俺帶的銀夠著呢。”

鐵白梨此時已經不想再和他話了,待到劉達點到她的名之後,她便將落泉劍抱在胸前,緩步走到了糧倉的柵欄邊,靠在木樁上閉目養神起來。

二狗卻有些急了,他一會撓撓屁股一會兒抓抓頭,不知是哪裏錯話惹到她了。

還沒等他想明白,劉達已經完成了全部的點名,收起名冊在隊伍前頭吼著,“兄弟們今天表現都不錯,全部按時回來了。俺劉達也不來虛的,下次誰再和俺一道出來運糧,可以捎帶點私貨回去,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當看不見了。”

這一番話出去,下面人群頓時一片歡呼。

待歡呼嘈雜的聲音散盡後,劉達又道:“今晚兄弟們就早點安歇,明日一早聽鑼聲起床,運糧回天雄關了。”

眾人一起答是。

分配給鐵白梨和二狗的是一間大排房,裏面可以住上二十幾個人,下面鋪滿了幹燥的稻草。現在正值初秋,他們只需將隨身攜帶的席鋪在上面,便可安歇了。

鐵白梨選了個最靠裏的位置便和衣躺下,雖然滿腹心事,但禁不住白天的精神與身體的雙重消耗,只是躺了一會,便在眾大漢的呼嚕聲和磨牙聲中沈沈睡去。

清晨,當她睜開雙眼之時,透過破爛的窗戶,已經能依稀的看見遠方天空泛起的魚肚白。一夜過後,她的精神好了很多,將耷拉在她肩上長滿黑毛的手挪開後,她才悄悄地起身。睡在她身邊的二狗嘟囔了兩句,一個轉身又沒了聲息。

鐵白梨躡手躡腳地離開排房,開始進行簡單的梳洗。雖然在天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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